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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老闆,您要的古壺送來啦!」一身材魁梧高大的青年踏著輕快的腳步進入一間古色古香的店裡,搖曳的黑髮層次不一,很隨意的束起於頸背,馬尾些許披掛在肩上滑至鎖骨,墨青的粗線裏衣,外著微柔黃的短袖連帽白長袍,及至粗麻的黑長靴,男子隨性的穿著卻不失其個人特色,渾身散發著悠哉的好脾氣。身上背了把長劍,不過看似很久沒出鞘了,上頭綁著的不早已破爛不堪,許久沒換過的樣子。

「喲!這不是何家小伙子嗎?這次又麻煩你跑差事啦!路上可安好?」一未滿頭白髮的老人拄著柺杖從一幅大字畫後走出,那字畫也看來有些年代,泛黃但保持著優雅。

「哈哈!吳老闆別客氣,我家本來就是鏢局,陸上碰著了那些覬覦這些古董寶貝的盜匪早是家常便飯了啦!」放下剛扛在肩頭的古壺,大手抹著額上的汗珠,臉上、身上、臂上,寬鬆衣服下的顯露的肌理多的大大大小小的傷疤,可再少年臉上卻沒有一絲痛楚之感,反而掛著一臉積極的笑容和豪邁的笑聲。

「加上我家的拳法,沒大礙的!」

「何煦,你今年幾歲啦?」吳老闆拿著布擦拭著比自個高了約三個頭的古壺,何煦見狀馬上拿起一旁另一條布擦拭吳老闆無法勾著的地方,一邊應著話。

「今年十九了!哈哈,原來我幹這行已經七年了呢!」

吳老闆抬頭看了一下這樂天的小伙子,皺了下鼻子。

「我從你很小時就看你到處奔波送貨,當時覺得你也怪可憐的,從出生就沒了娘親,你爹又在不久後陪你娘去了。小小年紀擔下復興家業的擔子,可你自幼就很樂觀,總是笑笑看事,吃了苦也不吭聲,這在我老人家眼裡怎麼不心疼!」

「這哪算什麼?全鏢局只有我一個人,工作要不要接也是我來決定,掙來的錢雖然不多但夠養的活自己便成!是老闆也是工人,這不是挺自由的嘛!」擦完了上方的部分,順便連下方也幫忙擦了,彎下身繼續跟老人談笑著。

「唉,你這小子就這優點好,消遙沒煩惱!轉眼你都十九了,身強體壯,長的也挺俊的,找個好姑娘......」

「啊啊!老闆你看對面客棧,好像有什麼好玩的,為了好多人哪!我去對面看看,有事去那找我!」尚未等吳老闆說完,率先打了岔說完話一溜煙就消失無蹤。

吳老闆搖著頭拍了拍腦袋,嘆了口長氣,繼續手上的工作。

***

「玖雲樓」樓下樓上平時就是高朋滿座,酒的種類多,佳茗良茶杯杯芳香,遠近馳名。可今日人多是多,怪的是都圍在外頭,不像是排隊等候上樓嚐酒品茗的樣子。何煦穿梭在人潮間努力往前方擠著,仗著身高優勢擠到了最前方。

「賀掌櫃,您今日.....生意似乎比平日來的『好』啊!」

「這這這......何煦你這小子別調侃我了!這怎麼看也是上頭有狀況阿!」玖雲樓掌櫃平時什麼不怕,就怕今日數不到錢!瞧他冷汗直流、一臉慌張的樣子,加上那雙充斥著銅臭味的手抖個不停,一下搔腦袋一下搥腿的,何煦布巾噗哧笑了出來。

「你你你...你還偷笑!幫幫我吧小老弟!那姑娘若就這樣在上面胡搞瞎搞,大鬧玖雲樓,不只今日生意不用作了,那維修費和賠償費酒資茶資不但也要不著,名聲更是就這樣毀於一旦阿!」

「找樓裡幾位壯丁將她擒住,那些霹靂啪啦一長串的臭...不,珍貴的銀票找她要不就得了?」平時就不是很欣賞賀掌櫃死要錢的作風,何煦掏著耳朵不當一回事的說著。

「使不得!使不得阿!那姑娘年紀雖輕,可身上不知穿了哪派的道服,桃白相間,輸了個單邊髻,上頭簪了朵大大的白山茶,打扮著實脫俗,細皮嫩肉,步如浮雲,想摸也摸不著!好不容易停下來了,便開始摔椅子踹桌子的,甩著手中一根撢子,口中開始唸一些詭異的咒語,搞的整座樓裡一會兒藤蔓爬竄一會兒還下起雨來!發著酒瘋,誰敢動她啊!」賀掌櫃抖著全身說了一長串,難怪他衣服頭髮都濕淋淋的,原來裡頭下過雨啊,看起來狼狽極了!

「說了這麼多,想不到賀掌櫃您除了好財還挺好色的,對一個發酒瘋的女人還觀察這麼入微,剛那串話重點根本只有後面好不好?」找到機會就想挖苦一下這小人,今天算是報應吧?何煦聳聳肩感到無趣正打算離開,哪之那賀掌櫃突然緊箍住他的一條腿,幾近哭喊的大叫著:

「是!小人該死!好財又好色!請爺出手相助!」

「喂喂!你也太誇張了吧!我腳下這位是小氣巴拉的賀掌櫃嗎?」何煦擺蕩著腿欲將這塊爛膠甩掉,這賀掌櫃駛出了吃奶的力氣像抱金塊似的緊,何煦握拳方要敲醒他的「金」腦,但忽然想起孩提時代練拳,運氣出掌便打死了一頭老母豬,想想現在這塊爛膠埃他一拳,骨頭不散才怪!便作罷,搔了搔腦袋,沉思了一下。

「好吧,那怪異的嗆辣女道姑在哪?」不幫不行,這爛膠可沒那麼容易就收手......好人一場吧。

「何爺!就在二樓靠窗那排!請~」伸手恭迎著,平時從不為市井小民折腰,今日可垂的比楊柳還低!連稱呼都改了,何煦挑挑眉,癟癟嘴,自認倒楣。方要踏上玖雲樓時,卻聽那姓賀的在後方與旁人嘀咕著:

「等等何家小伙子把那姑娘逮下來,我可要好好欣賞一番!」

「是啊是啊!可惜這般嬌俏的姑娘把自己喝成那酒鬼樣,唉唷!要是我有何老弟那樣的體魄,便親自上去把那姑娘馴的乖乖的!」

「身上穿著道服,不知是哪個鬼門派,不過可以確定身子是乾淨的嘖嘖嘖......」

何煦從背後聽了暗自在心中嘆了口好長好長的氣,搖了搖頭,跨步上樓,總覺得步伐比方才更重了。

***

才剛踏進店門口,看那燈籠被藤蔓爬的亂七八糟,因為下過一場「人為的甘霖」還開出小花苞了!再走進去一些,酒櫃上的酒全翻得東倒西歪,碎的碎,流的流,酒流成河,怪不得那賀掌櫃喊的那麼心酸。剛登樓階遇上二樓,忽感一陣寒意,人在二樓也可搞的一樓如戰爭過一般,她到底是何方「神聖」?踏經之處無處不是破酒杯碎酒瓶,恣意生長的藤蔓和濕答答的水攤,桌子椅子跌的跌,歪的歪,看來這賀掌櫃有好一陣子不用開張了!正當心中竊笑,背上一股強烈的鼓動,是他那許久未出鞘的佩劍!與其說他許久未出,其實是他從來拔不開它,可現在見那劍柄與劍鞘之間不安的騷動,忽合忽閉,震盪出了一連串音波,週遭之空氣相繼震動,音律一下緩如夜鶯低啼,散著微微的、如月色之光芒,頃刻又狂躁如金屬相互摩擦的尖銳聲,溢出如深海詭譎的黑藍。這一陰一陽相互拉扯,交替幾回後,一道刺眼的白光乍現──

鏘!

劍自個彈出劍鞘,往二樓的方向飛去,而劍鞘的騷動也止住了。見此狀的何煦愣了一愣,自父親授與此劍至今,自己從未能將此劍拔出,也沒見過父親揮舞此劍,上面的布也不知是哪代就綁著的,扯也扯不下。今日的奇景可震懾了他。突然想起劍已往二樓飛去,下落不明,便大步奔往二樓尋傳家劍。疾步踩在一漥漥的水攤,濺著啪搭啪搭的水聲,何煦抬頭四處張望,不見自家劍影,往窗台那直直望去,前方只有一名女子歪歪斜斜的站在那兒,凌亂的髮絲中隱約可見其面貌,淨白的道服滾著桃花色的綢緞,臉脹的通紅,雙眼雖直直得瞪著前方可沒有一絲朝氣。何煦心想,這大概就是那位女酒鬼了吧.....。正想開口,那女子呼拉開喉嚨道:

「喂!臭小子!剛那劍可是你的?」

「姑娘見著了那劍!?」

「是啊!嗝~~」那姑娘用手捂住了口,另一手搥搥心窩,做了一個吞嚥的動作後繼續說著:

「就是你這小子!不會御劍使劍身自個亂了陣腳往本姑娘正正的飛來,好在我閃得夠快沒被刺著,但它卻刺走了我的山茶花!你速速喚回你的劍!那東西是,嗚噁~重要之物,嗚嘔~~」身體搖搖晃晃的往和煦走去邊嚷著,手努力搥打著心窩想使體內強烈的噁心感好過點。

「我不會御劍啊!」何煦捏著鼻子說著,心想這滿身酒臭、亂髮垂面,衣衫還垮著露出一邊肩,這是樓下那群登徒子肖想的嬌俏女道姑?說是女鬼還比較恰當!

「那閃著白光的劍,可是你的?」

「是我的沒錯,它在哪兒?」

「問你啊!不會御劍?劍自己會飛起來攻擊人阿!?」

「它的確是如姑娘所言那樣消失的啊!」何煦覺得十分沒說服力,但他就是不會扯謊。

「一派胡言!哪有這麼荒謬之事!我見鬼了嗎?嗚噁~~」說的一聲比一聲大聲,踮著腳瞪著何煦無奈卻無辜的雙眼。

「大個子!少裝傻,從實招來!」說完抽出背上的拂塵一個後仰,翻身由下而上欲踢何煦下顎,何煦見狀雙肘固住迎面而來之足。

「姑娘冷靜,我所言千真萬確啊!況且憑姑娘現在酒意未醒,莫要動武的好啊!」暫時定住女子的動作,有些慌張的說著。

「喔?有身手喔?不過稍嫌愚鈍!」雙腿一開甩開何煦的雙肘,站直身子,幾個如點水般的步伐輕不見影,後退拉開與何煦的距離,隨即往上一躍,手一騰轉,用拂塵畫了一個圓後忽向下俯衝而來,手中拂塵揮掃著使何煦手臂交叉禦面而退,揮過之處劃開氣流形成一彎彎風鐮,朝何煦迎面而來,何煦邊退步邊吐吶運息往窗邊閃,雙全一握向前連續出掌擊出一波波浪濤騁雲,拍撞一個個勾來的風鎌,兩力硬生生相觸隨後化無,卻漏擊一個,驚惶一轉閃過,啪隆的一聲,一扇雕花紅窗飛出遠走,聽見落地聲也聽見樓下人們驚呼聲。何煦知道事情鬧大了。

「姑娘,我知道妳很厲害,咱們停戰吧!」何煦最不會應付這種場面,平常和自己動手的都是些山賊盜匪,可這次是個女孩,即使她功夫不在話下。

「我們冷靜下來談談嘛!我不愛和女孩子動手,我很講理的!妳就聽我解釋吧?」無奈的擺出暫停手勢,今日怎會如此倒楣!

「你那怪劍亂竄也就罷,居然還刺走了每個弟子象徵我派之物!劍是你的,你得賠!」語畢,疾步如流上前扯著何煦的衣襟,這女孩的身形步法可真是驚人!

「讓妳丟失重要的東西我很抱歉,但我也不知為何我的劍今日會如此怪異阿!我只是個小鏢局的鏢頭,不是什麼諸葛神算,哪知會如此湊巧?失了劍我也損失啊!」

「本姑娘最近運氣差到極點了!今日更甚以往,就是你這小子害的!嗚哇哇~~」大吼大叫一陣後這女孩竟然潰堤大哭了起來,豆大的淚珠不斷滾出眼框,何煦眼往上一吊,這不知是今日第幾次嘆氣了,可是這姑娘咄咄逼人,加上那對男人最強的利器──眼淚的威脅下,高壯的何煦也只能被推著走,這拉拉扯扯退到了窗緣,何煦連忙打住腳步。

「喂喂!妳看看狀況好嗎?現在情況不太妙阿!別哭好嗎?我聽妳訴怨,這樣可以嗎?」已經半個身體懸在窗外了,可這姑娘完全聽不進去,說的話也沒一句聽的懂了,伴隨著哭腔和酒氣,向前一個頭槌敲在何煦的胸上,胸骨悶了下,何煦一個不穩,兩人便這樣摔出窗外!

「不會吧!?」何煦只覺得身體一輕,身旁景物疾速向上而逝,連忙聚氣於背,向下聚出一個倒傘狀的氣旋。

 

轟!

 

「嗚......疼死了。」墜地撞出了一凹陷的窟窿,雖有運氣護背防骨頭斷裂,可承受兩人的重量下還是少不了疼痛感,萬幸的是只有些微撞傷。

人群突然聚集,何煦因撞擊一下起不了身,仰望著,與眾人的眼光交會著,只能哈哈哈的苦笑解釋現在的尷尬貌。

「喂喂喂!何爺!你怎們光天化日之下抱著剛剛那姑娘躺在這阿!快起!我還要趕快整修玖雲樓再賺錢呢!」說完揮著手趕著身旁的下人和看熱鬧的群眾。

「去去去!都走!幹活兒的幹活兒去!」人群漸漸散去,剩下只有躺臥在路上的何煦,和懷中的姑娘。正離去的賀掌櫃忽回頭對他高喝:

「能摟著這姑娘算你今天運氣好!呿!」說完又是那抬的高高的下巴示人,撇撇兩袖上的灰塵頭一甩離去。

「根本與剛剛的態度完全不一樣嘛.......麻煩一走完全忘了恩情......」何煦望了望趴在自身上的「麻煩」,驚愕了一下,什麼啊!居然睡的香甜!難怪方才一點聲都不吭!又是一口好長好長的氣,何煦只好暗笑自己的好心腸,揹起這「麻煩」往吳老闆的古董店步回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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